倒置
露娜与沃尔夫冈闹了一个星期的脾气,白·温彻斯特理解其中的情况,毕竟冷战的气氛太过尴尬,小姑娘将对老师不允许收养宠物的抱怨发泄到了日常的每一个角落,偶尔会搞得沃尔夫冈这个大男人也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情况也许在她上任之前也是常见,看着前辈隐忍的表情,白时常觉得这个男人的底线一度被两个学生压得低低的。
索玛又悄悄挖走了沃尔夫冈一大勺花生酱,她向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尽数抹在了自己的吐司上。因由自己实在吃不惯德国总部提供的饮食,看着索玛递过来的两片吐司,白向后缩了缩脑袋。
“其实很好吃的,老师。”露娜在咀嚼,沃尔夫冈很早就出门巡逻了,所以她放开了许多,口齿不清地与白搭腔的同时歪头冲她笑了笑,举了举手中涂满草莓酱的面包片。“为什么只吃荷包蛋呢?明明每天都要去巡逻,肯定会饿肚子吧。”
“对哦!”索玛咧着嘴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容,一手遮在嘴角,她压下声线。“每次都能听到白老师肚子抗议的声音,我和露娜就忍不住想早点去吃午饭……”
“哎,哈?”
初为人师的中国姑娘显然陷入了被学生戳穿的糗境中,她为人太过耿直,就像是索玛读过的武侠小说中的正派女性,一个不好意思脸红会蔓延到脖根。白抿着唇角坐了个板板正正,在两位学生与大坨花生酱的威逼利诱下,最后还是接受了异国的食物,期间她不忘请求索玛帮她隐瞒这件逊爆了的糗事。白嗅到一股呛鼻的糖精香气,这与她清淡的饮食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她将目光自土司片上移开,看向了停下了进食,齐刷刷看向她的两位学员。
“不能退缩,老师!”露娜拿起其旁水壶,将一杯满满的白开水推到白的面前。
“仁义!”索玛高声道。
“道义!”露娜不甘示弱的补刀。
“为,为什么把我平时教给你们的知识用在这种事上啊!”
白侧了侧脸,平日坐在她旁边的沃尔夫冈今天没有悠哉悠哉的翘着腿打趣她,如若放在平时,他肯定跳出教师阵营成为孩子王,在欺负她这件事上与自己的两位亲传弟子达成共识。而实际上白的饮食是沃尔夫冈考虑到的,在白第一次坐在守卫城餐厅的那天早上,沃尔夫冈端着一盘煎蛋踱步到她的身后,抬臂一绕拿掉了正躺在白餐盘中的吐司片,不待白挑起眉角嗔视他,便将这盘煎蛋放在了她的面前。
“奖你的。”沃尔夫冈咬着吐司片丢下一句话,向她摆了摆手。
吃到现在,这奖励似乎也太持久了些?
白想不明白,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一点点开心,伴着心头星点大的小纠结,白咬下了手中的吐司片。
“……好……好甜!”
捧着水杯,白走进院落。这次的吐司花生酱挑战实在是过分,她现在还隐约可以感觉到被齁痛的喉咙在抗议,不得不承认,早晨的荷包蛋或煎蛋味道还不错。
露娜与索玛跑在白的前面,她们绕过前院的位置,在守卫城的正门,老旧的路灯下,沃尔夫冈穿着精英特工的白色制服站在那里,但太过显眼,露娜立马敛回笑容,只是心里其实早就原谅了这位对猫狗过敏的教官,微翘的嘴角实在是压不住小女孩的心思,白看到了,她便也忍不住的翘了翘嘴角。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晨起时分还有些薄雾在飘,太阳依旧遮掩在略有灰蒙的天幕下。守卫城的路灯总是昼夜不停的亮着,其下绿化中野花还在低垂花苞,草叶沾带露水,只有早起巡逻的特工可以看到这一天地和谐的一幕。
沃尔夫冈照常为学员们安排训练项目,白站在露娜身后,看着水杯中的倒影:露娜背在身后的手绞着衣角,一直低眼瞅着自己的鞋尖,只不过时常会抬眼快速扫一下沃尔夫冈,后又快速收回,白察觉到了沃尔夫冈语气中似乎有了些笑意,不知道这是不是师徒二人冷战瓦解的信号。白只是觉得这个久违的气氛太过美好,似乎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感受了,今度再次站在幸福者的角度,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被承认,被尊敬。她被完全的融入到了苍鹰小队的环境中,在德国不可思议的薄雾里,寻到了舒心的归属感。
索玛拉着露娜向沃尔夫冈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分头行动,白将杯子里的温水喝干净,恰时沃尔夫冈收起了点名册,她慢慢走了过去。
“索玛这小子,是不是又偷吃我的花生酱了?”沃尔夫冈向白打听。
“……原来前辈一直知道。”
“这些果酱是配发的,谁都会有一套,索玛放着自己的一罐都没开,已经在我这蹭吃蹭喝半年了。”
沃尔夫冈将魔典一收,言语间眼神扫过白的嘴角,他抬了抬手指,点了点。
“这里。”
“这里?”白抬起手摸了摸。
“面包屑。”
“啊……啊!不好意思!”慌张间,白干脆用手背整个一抹,加之沃尔夫冈无语的表情,白开始下意识掩饰早晨被逼食花生酱的事情,只不过什么也逃不过这只“老鹰”的眼睛,沃尔夫冈大概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这次没表示什么,他未收回方才点指嘴角的手,而是顺势勾了勾,引导白走近。
“喏,在这。”
顺着沃尔夫冈的视线,白看向草丛内,因为工人常年的消极怠工,已经藤蔓杂草肆无忌惮的绿化带内有一明显的小土包,隆起的地方插有一做工十分劣质的十字架。
“这是……”
“这就是害得捣蛋鬼一号一周不配合我训练的罪魁祸首。”沃尔夫冈蹲下身,探手进去剥开草丛,清晨,他在前院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露娜爱宠的小坟包,在次元兽源源不断出现的苍鹰守卫城,想让宠物存活十分困难,经过索玛努力的抢救,这只小家伙最后还是没有活过太阳的东升。
“你果然还在介意这件事,前辈。”
“你懂什么?”沃尔夫冈瞥了白一眼,二人对视片刻,沃尔夫冈才干巴巴的接话道:“这是想办法让她配合我的工作。”
“但依我看,露娜已经原谅你了啊。”白听出了沃尔夫冈接话时有些许的艰难,故摆正了语气。“她原谅你了,因为你是她的老师,她不会因为一只宠物不承认自己的老师。”
“……真看不出来,”沃尔夫冈顿了顿,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角:“你倒是更了解她们。”
“你这酸溜溜的语气从一开始都没变。”
白堵了句,一扶膝盖直起身,她掂了掂手中的玻璃杯,顺势举在眼前晃了晃。杯壁上且还有水珠的余存,自水珠内可以看到一个倒置的世界,在狭小的世界里,白看到了沃尔夫冈,这个男人的双唇一张一合净是言说许多不饶人的话,无论对错正邪,他总是以一个前辈的身份站在苍鹰的队前,那个位置或许是白今后为之努力的目标,但沃尔夫冈也绝不会退步。这种执着让白感觉到了某种力量,二人虽为同事,但从未谈过心与往事,说实话,这个未知的领域让白点燃了某种兴趣,毕竟这种固执的守护,白并不讨厌。
在这个倒置的视野内,很少能看到如此奇妙的景象,白稍是一个晃神,她似乎看到了杯中的沃尔夫冈在倒置的影像中牵起了嘴角。虽不知真假,白还是被这个有些突然的笑意唬到了,她拿下玻璃杯,看到的是自书中翻找东西的沃尔夫冈。
翻出两张金色钥匙卡,沃尔夫冈在白的眼前晃了晃,顺势塞给她。
“去找训练项目的管理员。”沃尔夫冈理着魔典的书页,头也不抬,更别说笑容。白忽然有些失望,如果前辈可以发自内心的笑出来的话,倒不如说是一种惊喜,可惜方才似乎是杯中的假象。
“这是你今天的任务。”
“是训练项目吗?我懂了。”
一手握着水杯,白接下钥匙卡,她向前走了几步,与沃尔夫冈擦肩而过的瞬间,余光里剑穗的摆动使得白倏忽的有了某种微小的悸动,这种感觉促使她下意识回过头,正巧看到了沃尔夫冈看向她的时刻。
“那……”男人张了张嘴,他踌躇了一下,将书向肘下一夹,似乎在刻意营造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如果还有小猫小狗,帮她照顾好。”
“……好。”
什么啊……
白偷偷一乐,她颇有成就感的心想。
这不是很温柔吗?
万万没想到,那个人是他。
这是货真价实的,利用沃尔夫冈前辈的数据制造出的强敌。那个男人刚刚才与她分别,现在又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前面。但白感受到了,她从与其对立的男人双眸中感受到了,不包含任何别意的眼神,分明充实着百分百的杀意。这让她突然回忆起了正式特工的转职中与她交过手的前辈,曾在事后叫嚣着没用出一半力量的男人,现在用全力以赴的目光注视着她,没有任何废话。
反手握住剑柄,白感觉到了极圈的主人与她的掌心相握,力量的传递缓缓平复了她狂跳心脏,白阖眸,缓缓吐了口气,她开始暗示自己。
不要急,白·温彻斯特,回忆剑法,回忆实战经验、回忆前辈教授的技巧、回忆他所反复提醒到的细节、回忆……细节……
那个玻璃杯中的前辈,除了一瞬之间的笑容,似乎领口带有些许的尘土,刘海有点乱,手套大概经过了什么剧烈的摩擦变得有些毛糙,下颌有擦伤的痕迹。
……他没有在前庭散步,他去做了什么?但不管目的是什么,毋庸置疑,他是去消灭次元兽了……是因为那只已经死去的小狗,还是为了露娜那一个星期的冷落,今天似乎也是索玛与露娜的周测日,所以他……
猛地睁开双眸,白压低了身形。起初,她认为这个前辈并不认可他,而现在,她恍然间觉得这份不认可似乎没什么不妥,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不单单只有投入感情与实力,还有某种固执的力量。
“前辈!”白忽是开口,对着面前的数据集合体。她压低了眉角死死的咬住面前强敌的身形,而在呼唤前辈的那一瞬间,数据组成的沃尔夫冈有了反应,他做出了去倾听的样子,与平日的沃尔夫冈反应无异。
“我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老师吗?!”
开口间,白拔刀出鞘,霜花化作寒气霎时铺满整个空间,她撤步运力向前一个猛地伸臂,满载着中国剑客潇洒的气势,张口喝道:
“来吧,剑啊!”
至少现在,让我开始追赶那个,倒置世界中的前辈吧!
剑幕骤开,数把利剑绽于白的肩侧,顺着白出臂的力度,利剑撕咬着空气向着面前的目标呼啸而去,年轻的剑客一个踏步,脚跟落地的瞬间崩裂了地板,飞出的碎石块随着寒风的呼啸卷入空中,白翻手向前,冰棱随其向前跑动的轨迹一路生成,把剑前送,极地的力量向着沃尔夫冈的数据席卷而去。
沃尔夫冈抬手一挡立马凝结在面前的冰棱,就势握起右拳,魔典开始呼啸,斗气的沸腾掺杂着白突进而来的声音一触即发,沃尔夫冈挥起拳头的身影映在白的双眸中,巨大的贝利亚之臂是势不可挡的力量,恶狠狠的撞击向扑面迎来的冰与霜雪,白感受到了,地狱的恶魔降临的气息,在冰柱被剧烈的冲击力粉碎的一瞬间,沃尔夫冈拉弓而起,准确的找到了白一时间还毫无防备的背部。
白蹲身五指扶地,蹬着拔地而起的冰柱回躲的同时,反手抛掷冰棱拉出一条轨道,寒气指引剑的未来,白可以准确的定位到沃尔夫冈的身后,她于空中翻转,劈开艾利欧格肆掠的攻击,刀刀扎实。“立马找到敌人的弱点,回避力量悬殊的正面交锋。”是沃尔夫冈前辈曾告诫的话,白已经完全抛掉了鲁莽的风格,她逆着魔典咆哮的巨大杀意,慢慢拾起前辈的知识。
“把攻击打实,不要虚张声势浪费力气!”前辈曾经教育过露娜索玛的话一样很有用处。地狱君主应主人的召唤而来,他舞斧震裂大地,刀刀劈向纵冰起舞的剑士,白起跳抛剑,剑幕的袭击是很好的掩饰,刺剑冲锋,白动作干脆的躲闪过落斧的震感,两双冰柱拔地而起,剑痕划破与地板不断升起的地狱之枪,一把把住沃尔夫冈的肩头,白将刀往男人的侧颈一架。
男人侧了侧头,他垂眸看着白略有迟疑的动作,书没有动,手先行动,沃尔夫冈的手劲大到惊人,在握住白小臂的瞬间,白瞬时觉得脊背一凉,随着视野的天翻地覆,沃尔夫冈架着白毫无防备的身形以着标准的格斗反击动作将白狠狠摔在地上,撤步后退,书重新回到手上。
白吃痛一声,她捂着被摔痛的侧腰勉强爬了起来,沃尔夫冈没有犹豫,数据永远是数据,他绝不会对任何人留下情面。刀刃映出魔典的猩红光束,白立刻抄剑而起,面前的光景是她绝对不会想到的……地狱的绝景。
沃尔夫冈将魔典死死摁在地上,那拼命的身形让白愣了好久,她看着前辈的嘴角动了动,她感觉喉头剧烈的一哽。
“魔典啊……带走我的灵魂吧!”
深红的火海燃遍训练场内部,蕴含着地狱力量的光球铺满地面四处游动,沃尔夫冈周身有着巨大的风暴,这使得他的长发与制服翻飞着,在地狱之火中仿佛马上就要消失殆尽。这就是他的全力,可以守护苍鹰队,也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之人的觉悟和力量。但白绝对不会允许。
因为白·温彻斯特还在,她也是苍鹰的教官。她也有着守护谁的权利和力量,这日积月累的经验和财富是前辈传递给她的信息,从那个杯中倒置的世界告诉了她真相,这个千穿百孔不再完美的世界需要固执的人和力量,而你现在就要去做,去动手,去反抗任何打压你的人,这就是沃尔夫冈·施耐德告诉白·温彻斯特的一切,去挣脱,去行动,去对守护的人付出全力,去做,去做!
“剑啊,剑啊!”
白甩开步子,她踏碎了极地的冰与地狱的火,她跑了上去,大声呼唤自己的力量,伸手去捕捉任何一种可能性,这样的心情,学生们肯定会知道,前辈肯定会知道,薛也肯定会知道,如果不去做的话,那样清晨将不会属于我,所以要去做,去做!
“剑啊!告诉我吧!!”
沃尔夫冈自燃烧自我的光束中抬起头,冰霜蔓延了大地,地狱的火焰开始熄灭,在极地之冰包围的环境下,白·温彻斯特把着剑自空中向他毫不留情的刺去,这一秒钟,时间似乎将要停止,但这份执着并不令人讨厌,因为拥有了这份执着,她好像突破了自己。
沃尔夫冈永远不知道她从那个玻璃杯中看到了什么,但白看到了他,还有她自己。
白走出训练室,她的手腕因为用力过猛而剧痛到了现在,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之后,不免有些惘然若失。
前厅很热闹,杰瑞正在给露娜新的小宠物做检查,爱丽丝站在沃尔夫冈的身后,怀着平板,笑盈盈的看着他的侧脸,沃尔夫冈看了看爱丽丝,后而注意到了从训练室出来的白。
“啊……前辈。”
“你的手腕怎么了?”沃尔夫冈撤离了人群,他挑了挑眉角,打量了一下白被绷带包了个严实的手腕。
“这个……”
“杰瑞说你因为力量过猛差点将兔兔酱的显示屏烧坏?”
“……前辈,不要再说了……”
白显然有点失落,她搓着手腕上的纱布无奈的瘪了瘪嘴角。
“不过,就算你对我多有意见,有些事情该问本人的时候就来问,”沃尔夫冈本是严肃的语气忽是带了些笑意,他努力克制了一下,随后还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你问一堆数据算什么啊?”
白呆愣的看着沃尔夫冈突然出现的笑容,随后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出糗,她缩了缩脖子,照样红到了脖根,迅速想了几个理由,似乎都无法搪塞过去。
“喂,”沃尔夫冈不忍再欺负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问自己能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官?”
“啊……是的,前辈!”
“省省吧,你还差得远呢。”沃尔夫冈摆摆手,他一脸欠揍的表情瞬间把白拉回到了现实,这个的确是真真正正的沃尔夫冈前辈,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欠收拾的人了。
“小子。”
“前辈?”
白眨了眨眼睛,她歪了歪头,看到了前辈侧脸被什么挠到的抓痕,在他的身后,是守卫城古旧的路灯,还在幽幽的亮着。
“现在不是,未来一定是。”男人突然认真起来,他冲后辈笑了笑,突然意识到有点掉价,便顺势捂了捂脸,转身走掉了。
“什……!前辈,请你再说一遍!”
“我可什么都没说!”
“您说了!请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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